她顿了一下,把视线从戚七纵身上收回。

    “直到我喜欢上一个人。这个故事有个非常美妙的开端,却有个非常烂俗的结局……”

    在她时高时低的叙述里,戚七纵听到了一个很遗憾但又很狗血的故事。

    闺阁少女在自己如花的年纪里很自然的喜欢上了有才气的穷酸书生,但书生却喜欢人群中光芒万丈的巾帼。一边是自己心悦之人,一边是自己亲近之人,少女心思柔软,初时觉得自己能够抛掉不名一文的爱情,只守护着那个一直守护自己的人便好。

    但人心异变,亲眼看着心悦之人与他人走在一起过着自己幻想的生活,单纯的羡慕之心日益生出嫉妒之火。不想看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少女于是狠心嫁给了当时上门提亲之人,借世人对女子的规训把自己困在深闺,从此不听不看不问。

    “那,陈姨那个时候怎么突然约母亲见面?”

    “徐恒是个很谨慎的人,那天我不知为何心生烦扰迟迟无法入睡,便独自一人往书房去。正要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一个自然是我以为宿在书房的徐恒,一个是个陌生的男子。我初时并不感兴趣,只想赶快离去,却听见那个陌生男子提到了陈士昭的名字。我吓了一跳,心里疑窦丛生。”

    “因为那个人,所以你偷偷进去了?”

    “是啊,没想到已经过去几年,当时的我仅仅听见这个名字便无法控制自己。我悄无声息地的溜进去,躲在书房邻着小竹林的那扇窗子下,徐恒正低声的劝人小声些,态度颇为低声下气。然后那人又提到镇北军和燕军……我现在都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刚听到时只想马上逃走的心情。那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不是我这样的人有勇气听下去的。”

    戚七纵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她没法说什么,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那人嘴里称‘贵人’的人允诺给徐恒刺史之位,让他负责通过我父亲和当时的刺史大人掌握大军的粮草动向,只要战争一爆发,首先要切断的便是粮草供应。”

    “他怎么敢?两军交战期间,切断将士的粮草!他怎么敢!”戚七纵忍不住义愤,声音都带着杀意。

    “哈哈哈哈……为了一个堂堂三品的刺史之位,他怎么不敢……咳咳咳……”

    她苦笑了几声又剧烈的咳了几下,看着身前双眼渐红、浑身紧绷的小姑娘,又慢慢平息下来。

    “徐恒自是一一应下,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问起即使没有粮草供应,镇北军也不见得会败,到时候怎么办?然后那人信誓旦旦地说,镇北军必败,徐恒可能也还是疑惑,但接着那人说了三个字‘布防图’,徐恒一下子没了言语。二人再交谈了一些计划的细节和别的东西,但我当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直到那人悄然离开,屋里的徐恒也熄灯睡了,我才缓过神来,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接下来你便约了母亲?”

    “不……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点也不想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她说到这里,脸上有一丝诡异的笑意,但马上又是更深的悲哀。

    “大概,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恨她一些……年少时所有不曾被注意的委屈和不甘心全都在那一刻爆发出来,我恨她总是光芒万丈!我恨她总是义正言辞!我恨她总是站在我身前……没有人能看见站在她身边的我……”

    戚七纵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失去生机的妇人,仿佛看见她从一个娇柔如春花般的少女在那段不被注意的爱恋里一夜凋落成如今模样。但是,不过是一场年少慕艾而已,何至于……

    “但那是全镇北军三十万将士的命啊……”她忍不住语带哽咽,眼眶彻底湿红。

    “是啊,但我那一刻已全然忘了,心里只有自己的那么一点悲喜。就这么观察徐恒几天,明白了更多事情,知道了那晚的人是谁,也知道布防图是怎么回事儿。有个晚上我偷溜进徐恒的书房,在里面发现了几封信和一个玉牌,你们想要的真相都在上面。相信你们也早就猜到了吧,就是因为这个,徐恒才会一直留着我的命。”

    “玉牌和信?你最后去见母亲,是想把这个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