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和沈凝二人稍作休整便恢复了气力和精神，于是一行四人便出了槐林向西前行继续出发。因为天色不早，又地处郊野没有客栈歇脚，他们没走多远只能临近选了个山谷过夜。
这个山谷四周群山高耸，地势极佳，背风，三两步程外是小溪流过，恰好可以让无相捕来鱼儿做晚餐。
用匕首利落地刮去鳞片、去腮、剖腹去脏器、清洗干净，再用削好的木棍串之，撒上就近寻来的草药，最后架上拾来的柴火堆上烤，无相行云流水，十分熟稔。
沈凝在溪水一旁靠着巨石听着他的动静，鱼鳞刮起的声音，溪水冲洗鱼身的声音，薪柴噼里啪啦越烧越旺的声音。
自从眼睛瞧不清后，他觉得自己对声音的感知更加敏锐了，好似世间一切声音都被放大，就连最细微的声音都好像鸽子振翅般扑扑地落在他的耳边，他听到了许多以往忽略的声音。
树间有鸟儿夜归，雏鸟吱喳地争食，枝叶哗啦，有两三林果落入溪中，咚然有声，飞虫被火光吸引，扑棱翅膀而来，无相在料理鲜鱼，衣诀窸窣，痴儿在一旁摆弄石子，滴滴哒哒，时不时吸溜一下鼻涕。
不多一会儿，他闻到了香味。
“想不到啊，无相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手艺？”沈凝由衷赞叹，他虽然知道无相不同于一般的和尚，但没想到居然还会烹制：“你从哪儿学来的？”
“小时候师傅荤素不忌，还经常在山里猎兔子山雀等野味打打牙祭。”无相心道：“一般料理烹饪任务自然就落在我肩上了，慢慢地就练出来了。”
无相坐在一旁小心地转动着架在火上的鱼儿，火光映着他的侧脸，火苗在他眼里跳动。
他解释道：“严格来说我和师傅都不算是和尚，我们没有拜入门下，也没有受戒，所以自然也不受佛门清规戒律约束了。可以喝酒，可以吃肉。”
“还可以嫁娶呢。”沈凝揶揄。
“连吃肉的钱都付不起，还谈何嫁娶？”
沈凝被噎了一下，也不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
自从能够单方面的和无相心灵相通之后，沈凝便发现无相就如同自己小时候玩的琉璃珠子，表面上一本正经好似神圣不可侵犯，但仔细窥探其内心的话便会发现有色彩斑斓的流光溢彩。恰如其分的小斗嘴，出其不意的冷幽默，纷纷扰扰的烦恼，无所适从的迷茫，这些逐渐发掘出来的特质让沈凝觉得无相这个人又亲近了几分。
对沈凝而言，初初认识的无相好似供桌上的一尊佛像，低眉敛目，不食人间烟火。
处久了，却发现这尊佛像摆摆手揉揉肩，边抱怨着装得太累了边从供桌上走了下来，变成酸甜苦辣的一个玉人，凑到你的身边说要与你喝酒吃肉。
沈凝蓦得生出想要跟这样一个人亲近亲近，了解这个人更多过往的念头，想像过冬的松鼠收集松果一样收集他的大笑，他的泪水，他的童真，他的苦闷，他的叛逆，他的顽固，他的好的坏的。
“原来真是个假和尚啊。真好奇你以前都是怎样子的。”沈凝说道。
“还能是怎样子，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难不成还能跟你不一样了？”玉人不仅跟你喝酒吃肉，还要与你打趣儿了。
沈凝有点乐得冒泡，笑着说：“确实不一样，毕竟你没有头发。”
无相被将了一军，他摸摸自己的头颅，下山时日有些久了，因为没有受戒的缘故头上开始长出一层薄薄的发茬，就像春天还没来就钻出地面的浅浅嫩草。
“所以你为什么要当这假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