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笔迹>青春小说>西汉功臣集团 > 31 燕赵多义士
    赵王张敖谋反事发,皇帝兼老丈人刘邦同样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立即派人来抓捕张敖,并命令“群臣宾客有敢从王皆族”,不许有人跟随,目的可能就是防止有人为张敖开脱、甚至顶罪。(本小节引文出自《史记》、《汉书》张耳传记的不一一加注。)

    张敖身边的宾客、谋士“皆争自刭”。(可见田横五百壮士自杀,不是孤立的偶然事件,亦可见当时自杀或已经有了一定程式。否则各自自杀就是了,无需争抢。)

    贯高非常气愤地责问:“谁令公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王;公等皆死,谁白王不反者!”大家都死了,谁为赵王说清楚呢?!

    张敖被押往长安。“贯高与客孟舒等十余人,皆自髡钳,为王家奴”。因为只有家奴才能跟随,贯高等人都自行剃去头发、用铁圈束颈,以家奴身份跟随张敖来到长安。其余被株连的更多,包括张敖送给刘邦那个美人。

    这可能是刘邦第一次遭遇刺杀,望风捕影、案子搞得很大。

    这10余人原来都是张耳的宾客谋士,张敖的年龄和他们的孩子差不多。他们的行为,既是当时社会道德观念驱使,也有情分的作用。是义而非忠。

    一行人跟随张敖到了长安,又跟随进入监狱。贯高立即主动对狱吏交待:“独吾属为之,王实不知。”

    狱吏不相信。对贯高“榜笞数千,刺剟,身无可击者”。用专用刑具打了数千下,又针扎、火烧至全身无可继续之处。

    刘邦的皇后、鲁元公主的生母吕雉获悉此事,感觉女婿不像是会谋反的人,向刘邦说情。刘邦怒斥说:“使张敖据天下,岂少而女乎!”无可避讳,这就是刘邦对坐天下和女人关系的真实看法。也不必因此就认为刘邦流氓无赖,当时乃至后世权贵大概如此。这番话更可见刘邦对争天下的警觉,张敖他都怀疑,韩信又该如何?!

    负责审理案件的廷尉为贯高感动,汇报给刘邦。

    刘邦也被感动,说:“壮士!谁知者,以私问之。”

    中大夫泄公说:“臣之邑子,素知之。此固赵国立名义不侵为然诺者也。”赵国社会崇尚敢作敢当、重情重义;贯高,正是这样的楷模。泄公和贯高是同乡,比较了解,以老乡身份私下去核实情况。

    贯高已经不能独立行走、甚至不能起身,躺在舆床上,抬头问:“泄公邪?”

    泄公遂如旧时一般寒暄、攀谈,然后问张敖之事到底如何?

    贯高回答说:“人情宁不各爱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以论死,岂以王易吾亲哉!顾为王实不反,独吾等为之。”然后将具体过程一一道来,在一五一十为张敖洗雪的同时,也一五一十将自己告发了。

    泄公据实报告,刘邦立即赦免了张敖,但仍然降为列侯。这也和对韩信的办法相同,可能是他的既定策略——对确有可能谋反、或虽无可能谋反但对自己确实构成威胁的王侯,找点事情削爵一级,缩小地盘、削弱能力。这自然不地道。但与后世动辄大张旗鼓罗织罪名、以朝廷名义斩草除根相比,又不能否认还算宽厚。

    刘邦对中原社会的道德风尚、文明礼仪自然了解,又曾为侠客,或也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对贯高为人极为欣赏,又派泄公一一相告,说明张敖已经释放,并决定赦免贯高。

    贯高欣喜并再次相问:“吾王审出乎?”

    泄公确认,又说:“上多足下,故赦足下。”(“多”用在这里,是肯定、赞扬、信任的意思。)

    贯高凛然相告:“所以不死一身无余者,白张王不反也。今王已出,吾责已塞,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篡杀之名,何面目复事上哉!纵上不杀我,我不愧于心乎?”言罢,坦然“乃仰绝肮,遂死”,仰面朝天、自己把自己扼死了。“当此之时,名闻天下”。

    这是一帧原版的中国先民道德风尚的缩影,有可以理解有难以理解,尚未被大一统皇权至上观念浸染,高于各种利益纠葛,能够被不同政治力量共同尊重,从中华文明的源头潺潺而下,浸润炎黄子孙的心田,滋养了中华文明。那个时候的人们讲究的不是忠,而是义。后世往往将忠义连在一起、混为一谈,其实是两回事,忠是单方面的、无条件的,义是双方面的、是有条件的。如果西汉已经形成了明清那般皇权至上的忠孝理念、已经是那般令人窒息,两汉文明能不能建立起来就可以肯定是个问题。如果没有两汉文明以及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唐宋文明,中华文明岂不就是秦皇朝+元明清?!那该是何等景象?!细细想想,那岂不就是从已知的元明清的景象中除去两汉、唐宋的遗传,再加重秦的遗传?!细思恐极,真令人不寒而栗。

    韩王信和赵王张敖,两件谋反案一真一假。韩王信谋反是真的。为何?担心他成为第二个韩信。张敖谋反是假的。为何?担心他学习韩信。两件事情,韩信都没有参与,但又真真切切就在其中、直接影响刘邦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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