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笔迹>竞技小说>冷香盈袖 > 第四百一十四章 菊花露(下)
    秋筱掌心轻轻拍着脸颊,让清露滋养每一寸肌肤:“多谢姐姐美意,玫瑰香甜可人,恰如姐姐。我的命坎坷,触目所及都是险阻磨难,还是用这菊花水最般配,多闻一闻苦味儿,等到吃苦的时候,自然就习惯了。”

    沈渊听着不对,摇头骂她:“说的这是什麽浑话,大过年的,就不能多说点吉祥的给我听。”秋筱兴致不高,花魁也不想b她,转而聊起别的:“这麽早就洗了脸,那位王大人呢?你不用回去见他?”

    窗外天sE昏暗,月牙儿不够亮,厨房升起的菸灰扑扑的,仔细看能找到後园子里亮的一点灯。烛光下,盛秋筱已经开始拆头发,缎子似地倾洒而下,乌泱泱铺洒在腰背後:“不了,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叫了蓼尘去作陪。”

    “蓼尘?”沈渊微愣,琴阁中的那段日子浮现在眼前,“那个丫头,我许久没见过她了,听说除夕的时候跳了舞,很受欢迎。”

    盛秋筱点头道:“她是姐姐亲手提拔的,当然不能给您丢脸。姐姐放心,我没强迫她,是她自己愿意进去的。王大人是一个宽容的人,来咱们这儿只为听曲散心,也不会难为她。”

    菊花清露味道浓烈,消推得却也快,不一会儿就弥散殆尽。头牌不焚香,床头cHa了一束麝香石竹,秋筱说,那是代表母亲的花儿,自己从小没有享过双亲疼Ai,只好用此花装饰屋子聊以慰藉。

    “你啊,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麽好。”冷香花魁太yAnx隐隐作痛,头次对一个nV子产生无力感,心中暗道或许今儿个就不应该来,“夫人还说,我不该淡漠情Ai,将自己弄得心如槁木,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话说给你才更合适。”

    衣服总会洗完,小菊还是回到了盛秋筱屋子里,看见花魁在,下意识要转身出去,又有不尊敬之嫌,抱着大木盆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沈渊明白什麽意思,只不说话看着丫头能作何反应,最後还是秋筱解围,道是自己管教不周到,让丫鬟对小姐这般无礼。

    小菊跪下认错,花魁不想计较,与盛氏道:“已经过去这样久,她又年幼无知,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过去的事情便罢了,以後好生调教,别学不着调人的样子,走歪了路。”

    说罢,沈渊又想起一着:“你现在风光正好,身边也该多个人伺候,她本来就不太懂事,你屋子里没有得力的人可不行。”

    秋筱道:“我素日事情不多,习惯自己动手,加上小菊帮衬足够了,忽然多个人在跟前也不适应,况且我胆子小,放在自己屋里的人,不熟悉的我用着不安心。”

    “小菊刚来的时候,你也不见得和她熟悉。”小阁主不以为然,“我难得过来一趟,就顺便替你做这个主了。前次夫人给我挑选丫头,除了那四个小的,剩下还有几个不错,送到了後院,现请赵妈妈管着。明儿等我起来,叫丫头喊你一起去,你选个喜欢的带上来。别推辞了,这事儿就听我的。”

    盛氏只得谢花魁美意,,厨房又送来宵夜,装满一只双层食盒。沈渊看着好笑,打趣秋筱是高兴过了头,连食量也跟着大起来。

    “小姐快别拿我取乐,我梳头慢了,晚饭没顾得上吃就赶紧去献舞,现在才有时间吃一点,八成是厨房为了好听,就说是宵夜了。”秋筱也不见外,当着花魁的面拿起勺子,边吹凉边喝了小半碗白米粥。菜sE看不出来是谁的手艺,口味偏清淡,两个素菜小炒,糖醋莲白、乾丝烩菌子,半只炖鸭子,一笼现蒸桂花菱粉糕,还有碟爽口的芥辣瓜儿。

    沈渊拣了块菱粉糕,陪盛秋筱吃晚饭,两个人不知说了多久的话,直到小菊收拢餐具送出去时,外面的歌舞早已经停歇,隔窗望去,厨房也不再有人进出忙碌。月儿高悬,昭示着到了该就寝的时辰,花魁同头牌告辞,在丫鬟们的陪同下准备回园子里去。

    又下雪了,细细碎碎的雪花糊在窗纸上,沈渊起了玩心,伸手要去接,被盛秋筱拍回来,塞给绯月一盏灯笼,要大丫鬟好生看着小姐,别在路上瞎耽误。只是花魁娘子想做事谁也拦不住,才下楼梯,脚步一转,头也不回就朝着前门大院去。

    “下了几天的雪,我还没好好赏过,你们要麽在这等着,要麽跟我出去,总之,不许声张。”花魁披着大氅,院里有灯,油布灯罩足以抵挡风雪,照得美人唇红齿白,无需任何修饰已是美丽至极。

    绯云还想阻拦,被绯月劝住:“姑娘的脾X,你还不知道麽?咱们也管不得她,好在衣裳也厚实,就让姑娘玩一会儿吧,你先回去,熬一锅浓浓的姜汤,艾叶水也备上,等我陪姑娘回去,暖暖和和睡一觉就是了。”

    沈渊全然不在意丫鬟们说些什麽,戴了氅衣兜帽,站在合欢树下仰望着天上月亮出神。

    已经有多久,不曾站在天地间,亲眼看着雪花飘落了?

    常年静养几乎让她忘记了,从前自己也是个Ai笑Ai闹的姑娘,在墨觞家的宅院里,折芳采英,逐雀扑蝶,也不需丫鬟陪同。更遑论当年行至草原,她骑着枣红马驰骋恣意,久远得彷佛成了上辈子的事。

    墨觞夫人疼她,沈涵Ai她,连绯月和绯云两个丫头都将她这个主子当成病人约束着,日日汤药不许停,冷食不许用,她虽畏寒,可也不至於出门两步路都要穿厚厚的衣服。她不满这样的命运,也不认同盛秋筱说的“注定”,她只相信自己这个人,生出来世间一趟,不会是为了病歪歪虚度几十载的。

    雪花落在脸上冰凉,并没有立刻化成水,许是T寒,连肌肤都不具备常人该有的温度。她并不觉得冷,甚至想蹲下去,亲手掬一捧地上的积雪,在这个念头付诸行动之前,有个声音自身後响起,及时制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