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殷醒来时,觉得天地都亮了。他披一件薄外套,下楼去院子里走走。栽种的月季四时常开,花团锦簇、芳香扑鼻。丹殷凑上前去,摘下一朵,细细地揉触花瓣边缘。红嫩嫩的花瓣重叠着花瓣,丹殷一片一片剥下来,□□出汁液。

    月季被剥得只剩了个草梗,丹殷的指头呈烂红熟色,他没有剥出一个娇俏的小精灵,童话里的拇指姑娘原来是骗人的。

    这朵没被雨水打落枝头的美丽花朵,在一个空气清新阳光和煦的早晨,葬身于一个天真得渗出滴滴恶意的青年指间。

    丹殷微蹙着眉上了楼,跑到宋延床边,一把将他抱住,有些委屈地说:“这院子里的花未免太单调了些,再种些其他的品种吧。等各式各样的花朵开放,我们就到院子里喝喝茶,看看书,消磨一整个昏黄的下午时光。”

    宋延轻柔地揉了揉丹殷的眉心,将那蹙着的眉揉散了:“再架一个秋千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丹殷想了想,回忆起年少时在废品站里看过的童话故事书。有本书里插着一幅图,穿着白裙的少女坐在绕满了藤蔓的秋千上飞扬。插图上还有些黑黄的油渍,但丹殷却没能移开眼睛。废品站的老爷爷见状撕下了那页插图,和着卖的塑料瓶子钱一起递给了他。他开心地回了家,在路上走着路都感觉快飞了起来。

    只可惜回到家后被一阵暴打,清醒过来时,那张图已经不见了。或许掉到了哪个犄角旮旯,被老鼠叼着入了洞。飞扬的少女被他怀揣了一路,最终却落入了蛇虫鼠蚁的巢穴。他不该接过那张插图,自那以后,他再也没靠近过蕴满了蓬勃朝气的女同学。

    氤氲了青涩暧昧的青少时光,他活得像个异类。那些水汽飘浮的梅子成熟时,他躺在树下,接收着众人怜悯的目光与面包,只是不肯再接受别人的靠近与触碰。

    除了池玉成。

    丹殷抱着宋延的腰,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我想要童话故事里那样的秋千,缠绕着藤蔓,还开着小花苞。”

    宋延轻轻地笑了,道了声“好”。

    丹殷仰起脸庞,正准备继续说些对以后生活的构想。宋延的手机响了。

    他接过电话,脸色刷地变了,转过头用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目光盯着丹殷,半晌没言语。

    “怎么了?”

    “一助死了。”

    丹殷愣住,他见过一助,金边眼镜黑西装,妥妥的精英人士。

    “陶一鸣失踪,其他秘书也受了伤,”宋延收回目光,面色恢复如常,“我去看看情况,你呆在荆园,别外出。保卫人员我已经叫回来了。”

    丹殷还想说些什么,宋延已经迅速穿戴好出了门。

    他看着宋延的背影,不知怎的,莫名心悸,好似藏在阴沉暗影里的豺狼虎豹冲着他张开了猎食的尖牙,推动着他走向不可避免的歧途。

    他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宋延的事业出现了问题,这几个月一直很忙,他甚至选择和封家联姻,其中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明明已经稳定下来了,怎么突然就死了最得力的手下。

    还有宋延看他的那一眼——

    仿佛这些事情的发生,他也脱离不了关系。

    丹殷起身,追着宋延开车出去,到底没追上,跟丢了人。正准备返回荆园,才转个弯,车前面就卧倒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