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娘坦诚道:“夫人终究是夫人,眉娘不过是萤烛之辉,如何能与明月相较?大人看重前程,就更该厚待夫人,她才是真正能帮您的人。”

    李肃暗暗诧异,这纪雨宁究竟对眉娘说了些什么,三两天就把人收服去了?他本来还以为,眉娘得宠,多少会令纪雨宁有些不痛快,如今瞧着,眉娘对她的尊崇怕是比对自己还多些。

    也罢,妻妾和平是李家之幸,李肃捏了捏爱妾的脸,“好,就听你的。”

    将欲离开,眉娘想起那个萦绕心间的疑问,终忍不住轻轻启唇,“大人,六年前您中举之后,为何没来找过妾身?”

    李肃眸光流转,“你哪晓得读书人的辛苦,我虽中得进士,可朝中人才济济,也不过蝼蚁一般。上要徐图进取,下又有一家子老小要养活,你自己说,我可有余暇去看你?”

    眉娘定定望着他的脸,太流利了,反而不像是真的,竟像是早就准备好这番说辞来应付她——她该相信吗?

    可是也没回头路可早了。眉娘只能怆然垂眸,“是妾身不懂生计,竟忘了大人的苦楚。”

    “无妨,如今你我终得团聚,你只要知道,我必会好生待你就行了。”李肃发誓发得毫不含糊,和六年前的那个他看起来并无太大差别。

    可眉娘还是从语气里觉出一丝油滑之意,也许只有女人才会把承诺看得认真,对男人而言,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吧?

    李肃出了西厢,便直奔东苑而去,纪雨宁自那日吵过一番之后,之后再无异样,如常整饬家务,李肃只当她已经想通了,既如此,他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圆房是不可能圆房的,不过赏纪雨宁些面子,陪她一宿,免得她被那些贱妾奴婢耻笑,这个还是办得到的。

    哪知刚穿过抄手游廊,玉珠儿便恭恭敬敬将她拦住,“老爷请回吧,夫人已经歇下了。”

    “这么早?”李肃有些纳罕。以前他在朝中当差,纪雨宁总会替他留一盏灯,不管他过不过来,总得等他歇下了才肯入睡——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玉珠儿暗暗翻个白眼,只留心别叫这人看见,“夫人小日子来了,实在不快,适才让奴婢去和济堂抓两贴药回来煎服,奴婢看着夫人喝过汤药才睡下的。”

    李肃这才想起纪雨宁一向癸水不畅,有经疼的毛病,果然是因为眉娘入府么?难为她还忍着不说,硬撑着做出一副没事人模样。

    李肃倒觉惭愧得紧,一时良心发现,“要不要紧?或者我从宫中请几个太医过来。”

    玉珠儿忙道:“不妨事的,大人您忙自己的去吧,夫人说过,她能照顾自己,倒是阮姨娘现怀着身孕,可千万不能有何闪失。”

    这丫头几句话虽轻,却句句戳在他肺管子上,李肃长叹一声,怅然转去。

    此时东苑厢房里,纪雨宁悄悄点亮烛火,她当然还没睡下,只是懒得敷衍李肃罢了——如今正在升官的紧要关头,他必定又有一番大道理嘱咐这位正妻,以为施点恩她就会巴巴地为他效命,这男人怎地如此自负?

    玉珠儿回来,禀报了李肃行踪,“老爷往秋姨娘院中去了。”

    据说是因为秋姨娘站在长廊拐角,十分沉浸地赏景——大夏天看枫叶,真亏她做得出来。

    不过李肃也乐于上当,反正贤妻与爱妾今晚都身子不爽,秋姨娘又是个柔媚多娇的,他何不顺从其意。

    纪雨宁没说话,自从抱定了和离宗旨,李肃爱宠谁不宠谁都与她不相干了,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让李肃乖乖答应她的要求?

    纪雨宁在京中其实没多少人脉,自从随李肃搬来京城,丈夫的官位又步步高升,李肃便逼着她与从前的那些手帕交断绝来往,说是不合京城贵妇的身份,有辱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