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鬼口中的话,和月老所言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月老说得更婉转一些罢了。

    “那情丝羽结着月鸟对伴侣的全部情感,没了便是对此人再无半点爱恨了,不过君上有无边法相,换一换面容,或许……”

    应华慢慢地抓紧手中的神魂,决然不想认可这样的话,或者说心中也不愿信。

    她曾经那般爱他,灵力枯竭每日如同置身寒冰炼狱,稍有不慎身体中的血液也会凝结成冰,但她却从未对他诉过半句苦,那些年月,她望着他的眼中璀璨若星,脸上永远带着欢喜的笑容……

    还有这片神魂,若不是为了他,她又何必自断神魂?更不要提二人那几十年中点点滴滴的往事。

    这样的感情,真的会说没了便没了吗?

    可只要想起她对那凤族少主的亲昵,想到她对自己的客气疏离,抗拒亲近的态度。他心中的不信,也不得不动摇了几分。

    心烦意乱间,他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手掌堪堪扶上菱花隔扇门,就感到了内中人已经谨慎坐起,防备地望着门扇的样子。

    或许是这个屋院之中实在有太多他们之间的回忆,一时间一股酸涩竟压过了心头挥之不去的恼怒。最终他还是轻轻地推开了门,但却又收回了要迈入门槛的脚,只将那一段神魂送了进去。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了她的声音,语调迟疑中带着一些不太愿意承他情的生硬:“你答应了那只画皮鬼什么条件?你告诉我,我替她去办。我不想欠你人情。”

    院子还回荡着覃灵衣尖锐的笑声的余音,这事本就瞒不过她。

    “我答应她的条件,是因为她是万灵族祭祀,与你无关。”应华将全部的情绪都驱赶回那个从不示人的角落,用最冷漠地口气回她,“你也不欠我什么,你本就是为了我才丢了这段神魂的。”

    没有半点烛火的漆黑屋内沉默了一阵,最后传出一声低低的“谢谢”,便再没了声响。

    应华在门框外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带上门,走到了卧房外间的小书房,一息间房中的烛火通明,他坐到他从前常坐的书案前,低垂着眼看着书案上积着厚厚的灰尘那张婚书和那枝桃花枯枝。

    他用法术拂去上面的尘埃,晃眼百年,那发黄的婚书上的字迹早已淡得看不清,而那枝枯桃枝更是枯朽得似乎只要轻轻一碰便会化为尘埃,就如他们之间的那段往事。

    应华伸出修长的指,轻拂过婚书的枯黄纸张和枯桃枝,转眼间那婚书便焕然如新,而那枝桃花也重新结出花苞展开花蕾,娇嫩的就如那年他从枝上将其折下放入她的手中时一般无二。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他将这两件东西收入了袖中,又看到了压在婚书下的纸张,上面写着“思我故人,寸心千里”几字。

    想起是她亲手拔下情丝羽之前写的。

    这百年来,她在这屋中那三日所做的一切,总是重复不断的在他的梦境中出现,虽然他总是有意地的打断这样的梦,但那个问题却一直缠在他的心头:

    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

    尤其是在看到眼前的这几个字之后,他心中的困惑更甚。“思我故人,寸心千里”,故人自然是日日与她相伴的温少宁,这字字句句无不是在诉说她对温少宁的思念。

    所以他才会在她说出和离二字时,急不可耐地说出自己与温少宁早已是一人的真相,可结果却是……

    应华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她心中喜欢的仅仅只是自己身上温少宁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