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当年她扣扣索索攒了好久才攒起来的果脯，新做出的果脯颜色花花绿绿极其好看，没想到时间太长，已发潮了，混成一团，可不就看着像青春期少女的恶作剧。
“是果脯，”悦春无辜地塞了一个在自己嘴里，又趁欣娘不注意塞在欣娘嘴中。
“好吃吗？”悦春问。
欣娘骂骂咧咧地嫌弃着，然后又抓了一个吃掉了。
廉价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就像她这一世的人生，虽然暂且廉价，但还有无限的期待和可能。
悦春打开钱匣子一边数一边发愁。
家里穷得要命，连个可靠的男人也没有，欣娘身子骨还好的时候就在酒坊沽酒，过了几年，人家不肯要她了，只好去码头搬货，这哪是女人干的？才三个月脊椎骨就不行了，躺在家中日日磨沙般织那一小块儿布，一个月勉强换一些粗粮钱。
家里吃了上顿馒头就没有下顿，她又在长身体，闻着肉香儿直想咽口水。
“欣姨，”悦春朝屋里喊，“我们什么时候吃肉呗？”
欣娘没理会她，悦春知道她又觉得她烦了。
悦春觉得这样实在不行，她看见隔壁家的小鸡眼睛发红，直把这些畜生吓得看见她就藏，隔壁大婶像防黄鼠狼似的防她。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拿出一点当年哄太子爷的看家本事，从柴房里拆了一些稻草，用手编成小动物，摆在货郎摊子上让帮忙卖。
悦春这手艺是当年和一个老嬷嬷学的，编些小动物、小兔子活灵活现，不在话下，太子爷看到了，还难得给了她一个笑容，夸她活泼聪慧。
草编小动物一文钱几个，本以为轻轻松松就能赚点钱。结果夕阳落山，货郎挑着货架回来一边抓头发，一边告诉她东西全当添头送了。
悦春气得跳脚，质问他怎么这么膈应人。
货郎憨厚一笑，道，“这东西值不了两个钱，根本没法卖，我给你三文钱手工钱吧。”
看见放在桌子上的三枚铜钱，又想起那一背篓子的小东西，悦春心疼不已，方知道自己被这奸滑狡诈的生意人骗了。
但这也让她长了个心眼儿，前一辈子荒诞无度的生活早就磨灭了她的智慧，让她到现在都还误以为自己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万人之上的“娘娘”，实则她不过就是个谁都可以欺负一下的普通少女。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到半夜的时候，突然又下起一阵急促的大雨。这场难得的冬雨下得又大又急促。
雨水噼里啪啦顺着房顶漏进来，屋里湿成一片。欣娘吃过药，早已睡得沉沉，连被褥湿掉也不自知。
悦春无法，只好把家里锅碗瓢盆找出来，摆了满地。她苦笑一声，顶着一把伞在叮叮当当雨打瓷器的声音中沉沉睡去，只期望明天能有个好天气。
悦春挎着篮子去菜市场买了些素菜，回家的时候，她看见有客人从她们家破旧的院子里走出来，是个穿着大红色衣服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