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稍稍定了定神，随后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正前方座上之人，道：“教主有令，我等莫敢不从。但沐春阁有先师定下的规矩，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拜入师门的。她人虽已故三年，季初自始至终不敢忘本，更不想被嘴碎的小人在背后指摘不敬先人不护师门体面。既然今天您让属下挑选新人回去，那便按师门的规矩来——未通过测试者一概拒之。”
她微微欠身，双手合拳至额头，掷地有声地说：“请教主许我沐春阁一诺，今日无论测试结果如何，您都会尊重并且接受！”
大殿正上方，须发花白的老人，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义正辞严的小人儿好一会儿，恍惚间仿佛又瞧见了那素帕掩面的少女，双眼狡黠含笑，似弯月倒挂，夺人心神。那人当初，也是如此这般，一副无比决绝的模样。
“好，本座允了！”
“谢教主！”
她旋即给一旁的南枫使了个眼色。
南枫从袖中掏出一管细竹筒，啪嗒启出一头，倒出了数十粒药丸，一个瞬身移步，滑至那一排排白花花的身影前。运气、点穴、弹指，在他们吃痛张嘴的瞬间，掌中的药丸悉数弹入咽喉。前后不过须臾数秒，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季初瞥了眼已站回身侧的清瘦妹子，踱步到还在倒地干咳的众人跟前，悠悠开口道：“你们刚刚吞下的是我最近刚研制出来的百疏丹一号，有疏通淤塞筋脉气血的功效。然其药力强劲，若不配以独门运功心法疏导体内翻涌的气血，轻则四肢肿胀、七窍流血，重则腑内脏器受损，筋脉爆裂。武功尽毁不说，从此身体羸弱，多伤多病，寿数大减。”她的声音如雨滴打在冰冻的湖面上，未传出丝毫波澜，仿佛就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儿。
“无望，你过来。”那名默默隐身角落的少年，闻声上前。
“无望不走运，之前试药时出现严重不良反应，未能及时服下解药。我之后用了很多法子才保住他的性命。”那个被唤作无望的少年，微微抬首，整个脸庞衬着殿外直扑而来的光照，一览无余——凹凸不平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深浅不一的伤痕。额头向下至左颊颧骨处，已经扭曲变形，像是融了一半的蜡又遇寒而骤然凝结。在场众人，或震惊或恐惧或掩嘴干呕。
沉静的目光掠过众态百出的世家子弟，季初缓缓再道：“沐春阁有收药人的习惯，即尚未成人的孩童。因为年龄每增长一分，身体的可塑性就削弱一分，从而增加反噬的风险。无望当年试药时不过十一二岁，药力的反噬尚且如此。反观各位早过了成亲的年纪，那就不知各位会有如何的反应了。你们中若今天有人能扛过去，我就收他入沐春阁。”
话音未落，已有五六人倒地，来回打滚。
“好难受啊——又痒又痛，全身上下都是......”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感觉就是这里，为什么挠上去又不是这里，好像有虫子在体内到处乱爬——啊！我受不住了——”
“我流血了，我的鼻子耳朵里都是血！”
“我的脸好疼！感觉在燃烧，要融掉了！”
”我手脚开始肿了，天呐！抬不起来了！”
......
四周的呻吟哭号此起彼伏，充斥着对未知前程的恐惧和绝望。
然而，季初目光依旧未起半分波澜，仿佛对此情此景司空见惯，无甚感觉。她的声音不高不低，继续道：“这是今天要试的第一种药，之后还有九种。千里之行的第一步，诸位保重！”
“妖女！你杀了我吧！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求饶。你有本事给个痛快！”
“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愿意当牛做马，供你驱策，只求你想想办法缓解这药性吧！”
“你究竟想怎样才能放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