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笔迹>竞技小说>拐了太子开酒楼 > 过往一窥 他要活,不计手段,不论代价。
    赵蔓笙以为身世一事就此揭过,不曾想自己误读了王晟的心思。

    王晟目光深深沉沉,语速不急不缓,力道却忘了收敛,吐字偶有加重,赵蔓笙能听出他的刻意隐忍。他将这些年的遭遇悉数说来,竟和赵蔓笙调查所得一般无二,甚至,更为详尽。

    夹杂亲历者感受的过往,听着更让人为之动容。

    赵蔓笙听见他说,我从小被当做佣人养大,身份限制,处处低人一等。在府中,小厮说好听点,就是打杂的,任劳任怨地完成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交代的任务;说直白点,就是供人驱使的贱命,脏活累活全都包揽,同骡子一般受人差遣。

    若非生活所迫,无人愿意入宅府之中,充当小厮一角,就连那宫中的小太监地位都比小厮高出一大截。一是身体残缺不齐,一是人格收到践踏,相较之下,还是后者更为卑贱。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寥寥几句,就勾勒出少年隐忍的形象,沉默寡言地在一旁打杂,少有疏忽,便是一通训斥,若是犯了忌讳,直接棒棍伺候。

    谁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会有所改变,王晟也不例外。

    “那便只能这样吗?”赵蔓笙含糊说,自己也不知要问些什么,又该如何开口。

    王晟语速一滞,和赵蔓笙对上了:“不是没想过抗拒,只是那些心气高的,全都折了,走着进来,躺着出去。没有人会把小厮当人看,即便是死在里头,也是拿席子一卷,抬去乱葬岗。”

    后面的话王晟略去,因为有时候真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那些抬去乱葬岗的人后来又如何了?本就是贱命一条,鲜少有人在意,王晟却知道。

    他对此好奇许久,那些人死去,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这卑贱的身份,除去世人眼中的烙印,来世也能堂堂正正地活一回。

    终于叫他得了机会。

    他有次接着外出办事的名头,偷溜去附近的一处乱葬岗。本以为是一个个坟墓,底下埋着逝去之人,熟料远远望去是座白骨堆就的尸山,阴森森,白惨惨,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这些人,生前不受人待见,死后也这般荒凉收场。连一个帮忙敛尸的人都没有,就这样暴露荒野,被风沙侵蚀,受烈日曝晒,日消月磨,化作齑粉,扬于万千尘土之中。

    风卷沙尘,几分尘土,几分齑粉,无人在意,路人不过是掩面匆匆而去。

    有事不关己的利己之人,自然也有心思单纯的少年人。

    王晟站着愣住了,转身想跑,却被绊倒,双手胡乱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手下传来怪异下质感,硬邦邦的,十分硌人。

    他定睛一看,底下竟是具白骨,方才正是这东西绊倒了自己。

    他默念着“一路走好”,迈着步子往后退,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余光瞥见了一串珠子。他要迈出逃跑的脚蓦地收回,直挺挺地向前,想要再三确认一番。

    没想到,这人是冲子。几天前,他还是个热血上涌的少年,和王晟说:“我要赚钱养活家中卧病在床的老母,供年幼的弟弟读书。你且看着吧,看我是怎么一步步实现的!”

    不过几日,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就化作一具白骨。

    惊悚感窜上他的脊背,顺着脉络爬向全身:深府大院是吃人不吐骨的野兽,困住妇人一生,何尝又不是毁掉小厮的一生呢?

    看到熟悉的衣物,他还是不信,觉得自己看岔眼了。明明,明明前几日还见过,这些天没见着他,肯定是冲子淘气,偷溜出去,怎么会就成了乱葬岗上一具无人认领的尸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