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大演员,应该会比较忙,有时间管我的闲事?我就试探性问了他的工作。他难得的红了耳朵,模糊道,躲人。我这才想起关于他的一则风波,据传他和一男子接吻被狗仔当街拍到,这事在网上闹得很大,我没看见过照片,应该是被他的公司紧急公关了。他回乡下,是为了避避风头。风头过去,他肯定会走,那么我机会渺茫,我求他,请他暂时装装我男友,把我妈糊弄过去就行了,将来父母那边直接说不合适分了也好交差。他是个心善的人,被我磨了好久,终于答应了。由此,我才有机会回学校读到毕业。”

    那一吻,正是当年付时弈离开蔡铭道的契机,他已经回忆不起究竟是害怕影响到蔡铭道的事业,还是怕自己丑陋的感情被察觉,总之,他落荒而逃,那时的他,怯懦又稚嫩。

    陷入回忆的胡明娜,难得情绪低落下来,她说:“本来我还沉浸在毕业的喜悦中,哪曾想,蔡铭道脸色苍白的出现在我面前,几月不见,他消瘦了许多,看上去疲惫又憔悴。他说,我们结婚吧。我当时没反应过来,甚至觉得他脑子出了毛病。他说,假结婚,应付一下家里。我同意了。回头一打听,不得了,不晓得是谁把他亲了一个男生的事捅给了他爸妈,那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可乡里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一下闹大了,他妈哭着闹着要他娶媳妇,不娶媳妇就上吊就跳井,闹出不少笑话。他实在经不住母亲的闹腾,才无奈作下决定。”

    “我理解他,因为我母亲和他母亲本质上是一类人,我也需要一个契机摆脱我的母亲。听闻我俩要结婚,双方父母欢天喜地的为我们婚事做准备。我母亲是个面子精,硬是闹必须要在市里大办一场,把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只要是个朋友,就让发请帖,一个不准落下。但是树大招风,有狗仔闻风而来,这事儿就黄了,回到乡下走了个仪式,来观礼的乡亲都用礼金打点了一遍,免得把消息漏出去。我俩那结婚证,是镇上随便一个地摊上弄的假货,双方父母都信了,含泪把我们送上了度蜜月的飞机——看到儿女成婚,他们太激动了,满心满眼盼着我们给他们添个大胖孙子。到了首都国际机场我们就分道扬镳了,蔡铭道送了我两张马尔代夫飞机票,自己踏上了去M国某城市的航班,说是要继续留学深造,祝我和我女友幸福。而后我和美玲则踏上了为期六月的蜜月旅途,在马尔代夫的小岛上结为伴侣,私定终身。”

    她知道,两张机票是蔡铭道给她和潘美玲的祝福,同性之间的恋爱,是难容世俗的,但她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善良的男人,这个人理解她的痛苦并将她带出了苦海。

    “我很感激,发誓总有一天定会报答天大的恩情。一晃半年过去,我妈打来电话查岗,面对爱人的不舍,我只能撒下弥天大谎,称自己有了身子,在M国某城市养胎,计划第二年才回,之后会很少碰电话,减少对胎儿的辐射,希望家里不要老是来电话打扰。被天大的惊喜砸中,家里人不疑有他,没再盘问。我又大着胆子,带着美玲去世界各大名城旅游。再甜蜜的日子也有过去的时候,两人在飞机场依依惜别,美玲回了国,而我去了蔡铭道所在的城市,我“怀孕”十月,总得找个人把戏演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蔡铭道真的有了个女儿,并且生母未知。对此,我不仅是因为可以给父母交差松了口气,更多的是艳羡。”

    “孩子小小个,才几个月大,戴着一顶小帽子,依稀能看到稀疏的胎毛,我问他孩子哪里来的,他只说是在外头捡的,看孩子是亚洲面孔,很投缘,就带回来养了,等再大一点,就去开个领养证明。后来孩子慢慢长大,五官长得和他越来越像,若不是他跟我说过是捡来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哪里乱搞,弄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又不肯负责。可我以前和他相处过,他彬彬有礼,对女生很是绅士,总保持安全距离,除了婚礼那场,他连我的手都没牵过,这样的男生,怎么会乱搞男女关系?后来我发现,我的直觉是准的,原来他有喜欢的人。”

    话里的意味深长,让人忍不住多想。

    “除开春节回家看望父母,每年七月他都会回国一次,把女儿交给我照顾,至于见什么人,我当时是不清楚的。后来无意中捡到他掉在桌子上的机票,才知道他每年都去綦江城,从没听说他在那里有什么亲人,询问起他,他只支支吾吾说见一个朋友。我猜他对他这个朋友一定有特殊的感情,一句玩笑话,他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忿忿否定,非要跟我挣个耳赤面红,最终因为不小心踩到我这个同性恋的痛处才告终。所以我心里琢磨,他喜欢的人一定是个男生,他极力否认这段感情,无法接受,或者说无法接受陷入同性恋的自己,他去看那个人,估计连面都没敢见,只敢偷偷藏在暗处望几眼。就这样简单的事,他竟然坚持了几年,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可他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七月十五,是他的生日。原来,他也被一个人小心翼翼的珍藏在心里,偷偷喜欢着?他们就这样,错过了这么多年?小小的酸涩涌上来,就像吃了一只柠檬,酸涩里难掩香甜的气息。仅仅是分开一小会儿,付时弈又想他的小傻子了。

    赵弘熙心虚的看了付时弈一眼,好在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底是谁泄露了他的踪迹。当然,量他也猜不到。他并不是刻意去打听的。

    “如果一个人非要钻牛角尖,谁也没办法拯救他,我感觉他又可怜又可爱,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儿,等着哄的那种,但如果另一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或者压根不把他放在心上,他这份偏执又能等来什么,错过几十年都可能。不免又忆起我自己那烂摊子,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触。于是我提议,孩子大了,不能没有妈妈,以后不如让她把我当做妈妈,我们两个知根知底,不至于谁坑谁,这份领养证明就是那时候办的。所以,我拥有孩子绝对的抚养权。”

    赵弘熙半信半疑的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暗暗揣测她的话可信度有几层,若说蔡铭道喜欢付时弈,倒还有几分可能,两人大学时候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那股劲,比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还夸张。可是若说领养孩子是那时办的,为何这份证明上只有母亲的名字。孩子不是蔡铭道捡到的么?

    似看出他的疑惑,胡明娜道:“我和他并没有真的结婚,结婚证都没有,孩子只能一个人领养,因为是个女娃娃,挂在我名下免得叫人多想,何况在外人眼中我就是蔡太太,对孩子来说并无影响。”

    听着确像那么回事,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妥。

    付时弈从赵弘熙手里抽出证明,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他戳穿她的谎言:“不好意思,胡女士,我是否能能否合理怀疑这是一份伪造的证明?我们不能把孩子给你。”

    胡明娜淡定的眼神慌乱了一瞬,她在心里盘算,从四个大男人手中抢走孩子的几率有多大,但很遗憾,所有可行度为零。

    “不可能是假的,你凭什么觉得证明是假的?”胡明娜冷笑一声,“有本事,咱就法庭上见真章。”

    付时弈指给她看:“公章上一处拼写错误,女士。”

    胡明娜冲过来把那张脆弱的纸抢了过去,捧着的手忍不住颤抖,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凭什么她要将她养了五年的小娃娃让出去。

    “天哪,天啊,为什么?”女人大叫起来,尖利的声音让人退避三舍。她多年苦心经营的计划,就因为这么一个小小失误落空了吗?薄薄的纸被她撕成无数片,洋洋洒洒洒向空中。她抱着头,毫无形象的大哭起来。

    “如果你愿意,妞妞还是可以认你做妈妈,但你无权剥夺蔡铭道对她的抚养权。”

    胡明娜疯了一般上来想掐他的脖子,被许星河制住双臂上前不得,饶是如此,她没有停下踢打怒骂:“凭什么?哈?我没有领养证明,你以为他就有吗?没有,我们都没有,那女娃是个黑户,他还没来得及办领养证明他就疯了,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一串136开头的电话号码,那是你的号码啊,他变成傻子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在哪?你根本没有为他付出一丝一毫。是我,是我把他们拉扯了这些年,他四肢不勤,不会拉屎不会吃饭,是我慢慢教会他的,当年的恩情,我全还光了,他应该感激我才是。音音不是他的,是我的,我不允许你们抢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