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跟着,纪筝听到门“吱呀”地摩擦声,双目闭阖后暗色的视野被外面的光所覆,似乎变得又亮了一些。

    他的心猛然揪了起来,屏息听着门口的动静。

    脚步声到了门口并没有再继续。来的人似乎在门口处驻足了,外面的光投射下,那人的身影只在房间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不曾走近,也不曾远离,隔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这个人难道是站在外面观察,看自己到底死透了没有?

    纪筝心里暗暗焦急。

    那若有若无的目光好似将他从头到脚舔.舐而过。纪筝只得维持着倒在榻上的姿势,继续等待房外的人离开。

    然而来的人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在一片静默中,这人终于挪动了步子,是往屋内靠近的声音。

    明辞越今日只是出宫取了样东西,回来之时忽听属下受伤被送来了太医院,便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更换,便径直奔太医院而来。

    本以为人会在太医院待着,结果当他推开房门,却发现这房中的人不是他的下属,而是当今那位九五之尊。

    天子暴戾专横,喜怒无常,平日活脱脱一副蛮横跋扈样,而今却平躺在美人榻上,整个人深陷在厚重繁复的大氅之下,双目闭阖,竟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明辞越脚步停驻在门前,久久难以入内。

    小天子难得这样安静,乌发披散而不束礼冠,头歪歪地枕着榻沿,一只手搭在腹前,一手悬空垂落,绣着祥云龙纹的金丝滚边袖袍长长地坠落至地,隐隐露出烫金的足靴轻挂在榻边,整个人像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他的面色却白得瘆人,下颌瘦削,双目紧阖,长睫在苍白的衬托下如浓墨般在眼睑下落下阴影,那经常呵斥挖苦的唇瓣此时却毫无血色。

    明辞越从未见过这样的天子,他站在门外愣愣地看了许久,才发现此时的天子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这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甚至连胸口都没有起伏,整个人无声无息的,就和……死去一般。

    难以置信。

    隔了许久,明辞越才悚然回过神,愕然之色一点点爬上他的眼眸。他攥紧了手中的红布锦囊,迟疑地迈出了脚,顿了片刻,随后大步飞奔至天子榻前。

    天子还是没有反应。

    “圣上?”明辞越小心地唤道。

    “……”

    天子安静如初,垂在榻边的手手指猛地瑟缩了一下,却是在明辞越看不见的视野里。

    但很快,他的手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继续无力地虚虚垂挂。

    明辞越见天子瓷质般的小脸衬在一堆兽皮毛领之中,依旧是无知无觉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惊。他凝神注视着天子容颜,随后轻声半跪到与他一般的高度,手指缓缓探去了那鼻尖之下。

    手指带着些犹豫,几次迟疑之后,终于轻轻落在对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