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信我一次好不好,你……你别死。”

    他突然站起身,身子晃了几晃,喷出几口鲜血,扑地倒了。

    “颜郎!”

    林花开连忙扶住他的头,只瞧他面如死灰,气若游丝,他面上红布歪到一边,林花开想要给他扶正,伸手摸去,却发觉那红布已然湿透了,心下一酸,便掉下泪来。

    司雪衣和四小药童闻声闯进来,一见颜秋躺在地上,身上还沾着血,连忙几个人搭着手把颜秋扶上婚床。蝉衣立时上前替师父诊脉,其余三人也是面带愁容,林花开担心不已。

    菖蒲见状说道,“师娘,为了稳住你体内毒性,我们师父几日几夜不曾休息,这毒是师公都说救不了的,可师父偏偏要救,他整日冥思苦想、不知疲倦的寻找法子,已然心力交瘁。”

    橘白叹道,“我们都劝过师父,可是师父只说有法子能救,只要大小姐生机不灭,就有机会。”

    菘蓝忍不住抽噎起来,“师娘,你自己不能放弃啊,你若是放弃了,我们再使劲儿也没有用处了呀。”

    林花开恍然大悟,更是痛彻心扉,想到自己刚刚那般揣测颜秋对她的心意,当真羞愧难当。颜秋何止是爱她,简直是爱极了她,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明明气她丧了生机,却一句难听的话也舍不得说她,他心里难过,痛苦只怕不比她少,却从未表露出来半分,即便再难也只对她说能治,一定会好起来的。

    而林花开说了气话,宁愿死也不肯让颜秋耗费心力替她治疗,他万念俱灰,便如同一根紧绷着的弦突然间断了,怪不得林花开,只怪自己不慎,叫大小姐受了这无妄之灾,悔之晚矣。

    林花开心下冰凉一片。

    待得颜秋情况趋于平稳已是深夜,林花开静静的坐在颜秋的身畔,昏暗的灯光下,她的面容明暗不定。

    瞧着颜秋这般憔悴,她身上一时热一时冷,泪水涌出到眼眶,望出去模糊一片。颜秋是习武之人,身量欣长矫健,肌肉均匀,可如今却枯瘦下去,手腕子比她的还要细,在隐约的烛光中白的吓人。

    她是心有多大,将他的瘦削疲惫都能视而不见,明明她一点细微的变化,颜秋就算眼睛看不见,也能很快发现,可她都做了些什么。他单薄的身子竟然再发抖,眉头紧锁,睡的极其不安稳,她握住颜秋的手,知道这一切的苦原本都不该他承受的,是她非要把他拉进来,她心如刀绞,恨不得就此拔剑自刎。

    “颜郎,我这一生一世,终是对不住你了,我原想着今夜与你同房,算是还了你的情深。可我错了,我这身子,抵不上你的情意深重。”林花开自惭形秽,只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肮脏无比,面前之人洁白如雪,不该她玷污。

    过了一会儿,定了定神,林花开起身想走,终是不舍,回身在颜秋额间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却听得颜秋低声说着什么,眼光落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再看他并未醒来,似乎是在说梦话。

    “在下是个瞎子,今生今世能得大小姐垂怜,已是上苍眷顾。”颜秋缓缓地说着,仿佛当中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不舍与悲凉,他温润的声音响彻在林花开耳畔,气息滚烫,一路烫进了她的心底。

    “除你之外,再无他想。”

    颜秋说罢了话,再次陷入深眠,林花开听罢半晌缓不过来,怔怔起身,刚迈了一步,突然之间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一交坐倒。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挣扎爬起,脑中兀自晕眩,晃了晃神,泪如雨下。

    颜秋确实是林花开心里爱重之人,她从一开始也是奔着相守一生去的,只是她自小嚣张清冷惯了,旁人待她的态度大多是看在林之涯和林贤树的面子上,走不得心,她前世有了秦千辰的前车之鉴,更不知,这世上还会有这等不顾一切的爱。

    于她而言,这一切都是全新的感受,而这种感受着实不好受,先前她想,旁人对她好十分,她便还三分,无论是风雨雷电还是孙逍玦、沈赴尘等,她都是在心里按十之三四这般对待,说起来虽然有些无情,但是她确实给了自己一个底线。

    可颜秋泼天般的好令她受不住,全然不知他身心替自己担了多少责任,她怕了,她根本无法定这三四分是多少,该多少,她不怕死,只怕自己这残烛之躯,恐怕连他一分的好也还不了。

    她始终认为,这世间的好没有无缘无故的,她之前对宗门之人态度恶劣,也是如此,她不与他们来往,也不受他们的恩德,自然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牵连,大家互相之间干干净净,谁也不欠谁。可她每次听到颜秋说“会”对她好,她心里就涌起一股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