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印雪看着江鸿的眼睛。

    他的眼睛生得极好,随意便能调动对方万般思绪。江印雪第一次见他时,见到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不知不觉便对江鸿心生亲近之意,竟能轻易便让他撤下心防。

    后来,江印雪觉得江鸿是装出来的,他根本没有那么多情绪和悲喜,好似对一切都淡漠,乃至于权力。

    他捡回自己,也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养子,一个心腹,一个死心塌地的继任者。

    死寂的夜里,那双眼睛仍然明亮着,却已蒙上了一层雾似的,他的所思所想、所受所感,更让人看不真切。

    是了,江印雪早打算好了,他不要江鸿的心,也不要江鸿的臣服,他只要江鸿的身体,只要江鸿成为自己的禁脔。

    可为何他仍像走入无尽迷宫,跌入无边永夜,跌跌撞撞、目似皆盲。

    父亲是他无法翻越的大山,也是他无法割去的烂疮。

    江鸿看着江印雪久久注视着自己,眼神甚至显现出一丝哀恸。

    “我……我真想和你一起死了……”江印雪咬着牙,断断续续道。

    许是刚醒,江印雪少见地褪去了冷静,也没有那么憋闷着,竟然口不择言起来,江鸿诧异地轻挑了下眉。

    他伸出一根手指,用手指尖点了点江印雪的额头:“你做噩梦了。”

    丝丝点点的凉意,一触即离。

    “梦见什么了?”还未待江印雪作出反应,他旋即笃定道:“梦见……我死了?”

    江映雪未能及时藏住的惊愕也被他捕捉到。

    “我罪业深重,早该堕入阿鼻。”

    “那我呢?”

    江鸿没听清楚,下意识道:“什么?”

    “你死了,那我呢?是不是就该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留给我的一切?父亲……”江印雪突然笑了,眉眼间却含着无尽的苦涩。

    原来他笑的时候,确实有一颗时隐时现的小小虎牙,尽管光线太暗,更加看不分明。江鸿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如此。

    少见地透露出情绪后,江印雪迅速冷静下来,垂下眼闭口不言,裹上一层冷硬的外壳,也不再等待一个回答。

    但那层外壳已经在日复一日的沉沦与煎熬中,逐渐被捅破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江鸿却是被问住了,不知如何作答。难道不是吗?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这段荒诞而畸形的关系,或早或晚,总要走向一个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