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笔迹>竞技小说>巴山剑侠传 > 第七十二章
    吴柄章长身而起,又向李群山做了一个揖,李群山侧过了身子,表示不受,道:“吴大人,你礼之于我,是有求于我,可是我是不会替你杀武思训的,你还是算了吧。”

    吴柄章道:“李大侠,你可曾听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今天除去武思训,就是为国除去奸邪巨盗,还大周朝一个郎郎清平,除去武思训,就是为民请命,让天下老百娃都免于恶政,于民生大益,你除去武思训,就是在朝堂之上一扫奸邪之气,使正气宏扬朝堂之上,于国事民生,大有益处。“

    李群山笑道:“哦,我倒是不知这武思训有如此大的危害,请吴大人为我讲一讲,武思训作了那些大恶。”

    吴柄章感到有一些口渴,也有一些恼怒,这些言语加做派他可不止对李群山一个人说过,他以往派人杀武思训时,这番言语一说,那些个江湖大侠个个热血沸腾,个个争相表示要为国除去这个大奸臣,然而面前的李群山却似笑非笑,拿正眼也不看一眼,按照吴柄章的想法,纵然李群山不爱高官厚禄,这样的江湖大侠虽然少,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这样的人听到他的这番言语,一定会激动起来,会去杀“大奸臣”武思训,因为这些人清高却自以大义国家为已任,其实是最好说动的。

    原本这些言语应当由区寒白来说,区寒白已然向不少武林大侠说过相同的话,挑动他们去杀“大奸臣”武思训,而且大都说动了,但是李群山和区寒白极不对付,加上吴柄章认为以李群山的份量,非得自己出面来说这番言语才行。

    吴柄章接着道:“李大侠身在江湖,也许不知道,朝中自从有了这武思训,便一片污垢,这武思训专门残害忠臣,他教唆皇上与民争利,弄得民不聊生,收什么矿税,还派出监矿太监,扰乱地方,十几个省大一些的矿,都有税监,这些税监无恶不作,几乎造成了民变,这都是武思训所作.”

    李群山假作惊道:“有这种事情,你身为朝中大臣,应当去管啊。”

    吴柄章道:“可是武思训迷惑了圣上,李大侠也许不知道,武思训与司礼监卫老公公勾结在一起,他们内外相结,迷惑圣上,谄上欺下,无恶不作,在朝中又结党营私,网罗了一大批党羽,谄害朝中忠良之辈,旦凡有人上书,必被庭杖,且流放之人,也不知有多少,当年的史文远大人,便是被他派人所害。”

    李群山面色稍变道:“史文远的事情我也知道,他上书大骂皇帝一通,将皇帝连同皇帝的老婆孩子一起骂了,流放时过黄河,让武思训派人杀了,动手是是黄河金刀方达杰和张千秋,这件事情勉强可以算得上武思训的罪过,不过史文远打的就求直名的主意,皇帝不想让他如愿,故意不打他的廷杖,只是流放到边关做官,武思训为了讨好皇帝,才重金买金杀人,这比帐,其实算到皇帝头上更准,武思训当时也是打的讨好帝心的主意。”

    吴柄章大声道:“史文远大人是好人,是忠臣,武思训是奸臣,是小人,黑白之分,李大侠不认为不容混淆么?”

    李群山道:“当时吴大人为何不上书,现下却要我做刺客的勾当。”吴柄章道:“当时位卑职小。不能为史大人鸣冤,现下想来,每每胸中郁结,嗟叹不已。”李群山笑道:“这便是吴大人请我杀武思训的原因么?”

    吴柄章道:“武思训残害忠良不说,且大开钞关,与卫老公公勾结,居然要开海禁,若是海禁一开,不知祸害多少,便是这一条,武思训之罪过,便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李群山打个呵欠,道:“吴大人,我看武思训也无罪啊,他只是讨好一下皇帝,和正统派斗一斗,也没有必死的理由啊。”

    吴柄章怒道:“武思训谄悦皇上,要立三皇子为太子,这是最大的罪过,若是让武思训得逞,国将不国,这才是武思训最大的罪过。”吴柄章本来只是打算说动李群山去做暗杀之事,但一开始数起武思训的罪过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一骂武思训,仿佛心头就很畅快,现下吴柄章有些忘记了本来的目地,仿佛只是想在李群山面前证明武思训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奸臣一般,这也是他内心根深蒂固的偏见。

    李群山笑道:“就这些么?吴大人是正统派,这是吴大人和武亲王的党争而已,说穿了,只是吴大人一已之见,我看也当不得真,我自然会去教训武思训,但是我只怕不想杀他。”一边区寒白叫道:“巴山剑派最长于忍受绿帽子,想不到李大侠也不例外。”李群山道:“放心吧,武思训我是知道的,师妹在他那儿不会事的,我只是去找武思训把话说明,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诸位来求我做杀手行当,打着仁义道德旗号,其实不也是私心作祟么?这种说辞,想必与无数无知之徒说过了,拿这些在李某面前说教,太也小看李某了。”

    一边的凤娇道:“武思训好色成性,不知抢了多少人的妻女。”

    李群山道:“你这个说得对,不过吴大人与区先生只怕没有资格说这个,武思训只爱美人,吴大人何尝不是,当年吴大人一介寒微,若不是吴大人的岳父提升,想必吴大到现在也只能当个修编类小官,现下吴大人岳父一去世,吴大人便急着纳妾,吴大人,你对得起贵夫人么?你根本没有珍惜过你夫人,你当年娶李清姿,主要是为了仕途官运罢,更是为了气我师父,武思训对每个美人都爱到骨头里,我听说他对妻妾,不会因为年老便弃之,反而细心照料,而你呢?你娶李清姿,是为了摧残她,是为了折磨她,你比武思训更差劲、更无耻。”

    吴柄章听到此处,心头火起,本日里在他的府上那一个敢说起自己这件往事,现下却让李群山说出来,将自己的心思都道破,当真恼怒起来,道:“你这武夫,你懂什么,我和颜悦色与你说道,你却推三阻四,真是徒有侠义之名。”此时吴柄章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让李群山一揭老底,顿时怒气上冲。

    李群山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一看明白,正统派和武党斗了这么久,我还不看不清么?你现下起了利用我去谋杀武思训的心思,因为一般的江湖人物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去杀武思训,你就是指望我替你除了政敌,才跑到我面前来,装一下样子,作一下清高,你们正统清流,比武思训更脏,他是做婊子不立牌坊,你们正统清流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无耻至极,打着仁义道德的口号,行自己的私欲,一口一个小人,你们才是国之大盗。”

    吴柄章怒道:“胡说八道,若不是我等正人为朝庭、为百姓撑起一片清明的江山,不知武党将这大好河山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李群山哈哈一笑道:“吴大人多年为官,当深知民政,福建多产茶叶,可是吴大人,福建今年的茶税是多少?”吴柄章道:“国家大事,你不用管。”李群山道:“茶税十八两,十八两,你当我不知道么?”吴柄章道:“那又如何?”李群山站起来“呸”了一声道:“福建十多万亩茶田,每处产茶叶何止千万,利钱何止百万,可是一毛都收不到国库中,你说一说,这中间的油水都到哪里去了?”吴柄章怒道:“自然是藏富于民了。”李群山笑道:“那么为什么有茶农连饭都吃不上,竟然向这边逃荒。”吴柄章一时语塞,李群山笑道:“我来说吧,吴大人,你心里清楚,和海税矿税一样,这都是你们正统清流派的利钱,所有产出都归了你们这一群高喊仁义道德,实际却饿死茶农的正人君子,我说的是不是?”吴柄章道:“天子与士人治天下,你懂不懂?”李群山道:“我不是士人,你们士人和皇帝的争斗,不要扯到我头上。”吴柄章怒而以手指李群山,不能言语。

    吴柄章道:“忠义之辈,自然为国除奸,向断石没有教好你?”李群山道:“我若真是除奸,首先除了杨临鹤,这位阁老在河南占地四十万亩,当真恬不知耻,他奴仆万人,奴隶军士为家奴,占民田为已用,高唱仁义道德,行男盗女娼,朝中结党,堂下行威,以护正统为名,扶无能之太子,行犬儒之国政,我记得杨阁老年过六十,竟然有一百三十多位妾侍,你说武思训好色成性,这位杨阁老才是残忍,武思训好真心对他的女人,我知其只有一妻数妾,杨阁老竟然因为一个侍妾和他的嫡母顶了一句嘴,杖杀小妾于堂中,非人哉!”吴柄章道:“国之大统,当然是当今太子继位。”李群山道:“当然,当然,太子什么事情都听你们正统派的,要上太子上了台,肯定不会再收矿税、海税、茶税、还要将派到河道和运河上的太监撤回来,太子一上台,你们这些伪君子才真是高兴了,你说的那个太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是个蠢货,把你们的黄汤都当真,若当了皇帝,就害了苍生,只肥了世家。”吴柄章怒道:“你一个武夫,要知道这么多干什么,你只要扫我说的做就成了,你们这些武夫,不必知道这么多。”李群山对天狂笑,声音振动,让吴柄章脸色发白,不能开口,他随身护卫的十多个巡抚标营的兵士一齐比房中涌出来,个个手执刀剑,面色不善,只等吴柄章一声令下,便要捉拿李群山。

    李群山道:“这才你的真面目,吴大人,你们只是掌握舆论,以欺愚民而已,你们和武党其实是没有区别的,正如我所言,即当婊子又立牌坊,太监到了河道上,于是河道官员不能再做假帐,因为太监和河道官员是两个系统,要是对不上帐,皇帝就要处死太监,所以太监虽然也贪赃,却不敢拿得太多,那里出了发了水灾,皇帝第一个处死太监,还有矿税,国十之八九的矿利,都归了士大夫们,国库都跑老鼠了,可是你们,竟然一毛都不想分给国家,你没看到因为国库没钱,连个小小的奢家土司都平不下来么?还有太多太多,我都不想说了,开国初年太祖许以士绅免于税役,到了今天,竟然形成了如此大一个正统清派,动辄高唱仁义道德,皇帝想从你们头上收一点税,以作国用,你们干了什么,一收税,就是皇帝失德,要代以有道明君,你们才是蛀虫,天下有汝等,大害不绝。”李群山发完此言,以手指吴柄章,吴柄章此时既怒且惊,在吴柄章的观念里,士大夫们当然应当免税役,当然应有种种持权,国家理所当然按正统派的想法来运转,今天却有一个人跳出来指着他说,他们才是国之蛀虫,吴柄章觉得自己的小心思都露在阳光之下,恼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