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江小白奉诏入宫。她穿过锦元门，径直来到女帝的寝宫——永康宫。江小白既是外朝官，又是内廷官,身上还挂着御赐的龙纹玉符，皇宫大内可来去自如，无人敢阻拦。
张恩霈就住在永康宫内殿的香阁中，江小白到时,她正在殿后的花园里,斜靠在躺椅上吃小鱼干，手里还拿着一册《瓜田李下》看得津津有味。
欧元侍立在旁，另有两名宫女伺候着,一人斟酒，一人手持玉槌为张恩霈捶腿。
江小白上前行礼，张恩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可看了最新的《瓜田李下》？”
“臣近来都在看旧的，还没来得及看新的。”
张恩霈翻着手里的《瓜田李下》,越看越忍不住想笑。“这一期,用了一半篇幅给你写传记,篇目便是‘驸马摇身变宠臣，企足矫首待宠妃。’”
“这……”江小白一时无语，简直烦透了这些胡说八道的小报,奈何大孟君臣都对此喜闻乐道，朝廷也放任自流。不过，小报也并非一无是处,她从以往的小报中，果然找到许多零零碎碎的线索，将之拼凑起来,仍可窥见被掩盖的真相。
“如何，要不要做朕的宠妃？”
江小白脸上的神情尴尬至极，连忙道：“陛下别开玩笑了。”
张恩霈哈哈笑了起来，而后坐起身，从宫女手中抽走玉槌，递给江小白。欧元会意，领着两名宫女退下。
江小白愣了愣，用手指着自己。“我？”
张恩霈笑道：“不然呢？太后派人在外面拼命造谣，说你是佞臣。佞臣就该有佞臣的样子嘛。”
江小白无奈，只得接过玉槌，坐到女帝脚边的小板凳上，开始干起了宫女的活——或者说，是佞臣该干的活。她心里也清楚，即便屏退了近旁的人，远处定也有太后的耳目在监视着女帝一举一动。
等到宫女走远，二人的谈话终于进入正题。江小白一边为张恩霈捶着腿，一边问道：“陛下今早去见李将军，可有收获？”
张恩霈继续翻着《瓜田李下》，却没心思再看下去，懒懒答道：“李复州这个老滑头，什么也不肯透露。可他越是守口如瓶，就越能证实我的猜测。”
张恩霈沉默片刻，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十九年前，礼部刘尚书担任使团正使，结果枉送了性命。若他还活着，如今定也是辅政大臣之一。还有，当年的卷宗记述不详，显然有些事被刻意掩盖了，三言两语一笔带过。是谁有如此能耐，既能决定大臣的职事差遣，又能左右史馆记录，还能让堂堂水师为其所用？”
江小白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叠纸，说道：“陛下的猜测确有佐证。”
“哦？”张恩霈一听，放下手中的《瓜田李下》，接过那一叠纸。
这纸上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字，正是江小白这些日子查到的线索。纸上记述了某几人的过往经历，有广为人知的，也有见不得光的，此外还有江小白根据每一条线索做出的推断。
第一页写的是苗满，张恩霈只看了第一句便微微吃了一惊。“苗满原是海寇出身？”
江小白道：“是。苗满早年因分赃不均，与寨内管事起了冲突，杀人夺船后投效水师。此人作战英勇，又熟悉各支海寇的路数，晋升极快。兴和三年，使团遭遇海寇时，苗满率护卫队随行。但最后只有他与几名亲兵幸存。此后他忽然多了一笔巨财，且在水师平步青云。”
张恩霈皱了皱眉头：“这样的消息，怕是《瓜田李下》也未必会写。”
“不错。《瓜田李下》是孙家印坊的，当然不会自曝其短。这是我在别的小报上找到的。当年还另有几份民间小报，有的也曾风靡一时，最后却全都销声匿迹了。我猜这些小报里，多半刊了不能写的东西，导致被官府查禁。所以我又拜托吴管家，将这些小报能找到的都找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