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金乌西坠,此时已经是秋天了,一日比一日凉爽,特别是昼夜温差大,晚间更冷!

    一主二仆、一头驴走在官道上,其中一个僮儿道:“先生,前面真有驿站能投宿吗?”

    这几日他们主仆三人都风餐露宿,偶尔看到城镇也没钱住店,能以极低的价钱借宿在老百姓家中,就算是好的了!也幸亏这几日没有秋雨,不然淋雨一遭,此时怕是要伤寒了!然而就是这样,僮儿也觉得自己有些鼻塞不通。

    另一个僮儿不说话,但也用希翼的目光看着自家主人这一路上十分将就,吃的方面尤为如此,这些日子下来,他已经有些闹肚子了。

    “自然如此,两年前我曾来过此地!”穿着一身玄色长袍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出头,虽然长袍是绢帛制成,但看边角之类的位置都有修补的痕迹。这一看就是个出身不上不下的读书人,经济状况不算好。

    至于说出身不上不下为什么能有两个僮仆侍奉这很正常。

    此时就是人价便宜!只要是家里能够真正吃饱饭的人家,就能买人侍奉!反正人很便宜,很多流民涌入之后就更是如此。买回家之后也不用工钱,只要管吃管喝就行甚至不用让他们吃饱。

    历史上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最爱喝酒,史书记载其家境贫寒,有时喝酒都喝不起了。但从史书记载的一些关于他的具体事迹来看,他家是有奴仆的,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这种事在现代人是不可想象的。

    现代生产力大发展,商品很便宜,但人力很贵。

    穿长袍的男子身材高大、面貌很有威仪,即使经济情况窘迫,也不会给人一种寒伧的感觉。他名叫李鸿祖,字正德,是吴郡人,父亲是吴郡小吏这样的出身在此时连说是寒门也很勉强。

    现代人总觉得魏晋南北朝时的‘寒门’指的是出身很低的人,其实并非如此,这是这个词的词义在后来发生了变化。至少在魏晋南北朝时,寒门也算是有身份的人,能拿得出家谱,子弟一般也能读书,有的人家甚至非常富贵!

    只不过他们不像势族一样传承多代,每一代都有人在朝廷中担任重要官职。

    李鸿祖的父亲在吴郡做小吏,自然和顾陆朱张这样的人家走的很近——单方面的,对于顾陆朱张这样的人家来说,一个乡间小吏又算什么?就是舔一个陆氏旁支子弟舔的舒服了,他父亲这才当上小吏的,自家境况才一日一日好起来。在那之前,家中甚至无力支持李鸿祖去读书。

    所以李鸿祖读书比较迟,十几岁的时候才开始。相比起从小就启蒙的势族子弟,这实在是太晚了!不过好在李鸿祖脑子聪明,读了几年书之后,或许入不得学问家的眼,却也足够对外说是‘读书人’了。

    最近南渡小朝廷初立,南方官场迎来了动荡期原本是北方洛阳朝廷任命的官员,眼下是该承认南渡小朝廷,还是不承认?若是不承认,是该挂冠归去,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了建邺那个‘伪帝’?

    在袁继为首的北方势族、顾陆朱张、义兴周氏的努力下,各方虽然时不时出一些小乱子,但总的来说还是暂时稳住了局面。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各地还是出现了不少空缺有的人是觉得现在当官有风险,所以辞官了。有的人则是想要搞事情,被按了下去接受处理了,官位自然也就空了出来。

    这些位置需要有人去接替急于在南方站稳脚跟的北方势族很愿意在这些地方安排自家子弟做官,一个影响力很大的势族往往不只是显宗子弟在朝中做大官,也会有许多旁支在地方担任小官。

    但问题是,顾陆朱张等南方大族也不会干看着什么都不做!他们现在和袁继等人是合作关系不错,但合作与对抗一直共存!他们引小朝廷南来本就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袁继等人的势力膨胀的太厉害,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他们开始往中间掺沙子!

    只是他们想派自家子弟去和北方势族子弟争,这是很难的他们家族扎根南方,要么经营家业,要么在三吴地方为官做吏,在外做官者也有不少!这样一来,有能力做官的其实都安排出去了。

    剩下的族人也不能明知不合适,依旧派出去——那样吃相就太难看了!

    虽然谁都知道他们派人抢官位,其实就是在限制袁继为首、侨居在南方的势族,但表面上大家都不会承认这一点!大家都会装糊涂,假装没有这回事,自家推荐人去任官,只是因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