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远很坦诚地说：“不瞒您说，这确实是一个方面。不过，这里面还有另一个问题需要说明一下，那就是，这13个村委会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以前查过这些村委会的银行账户，可是今年开始他们学乖了，不再把钱放进村委会的账户，而是放进了别的账户。因为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这些案子就一直攒着，攒到了现在的49件，这个数量已经严重超出了周边的兄弟法院了。而且前段时间，我们也去村里贴过执行公告，可那些村干部根本就不理睬。这一系列的因素致使我们的工作非常被动，所以，我们才来请示市委和政法委来了。”
叶炳坤微微点了点头：“噢，原来是这样。”他把目光转向季安邦，说：“看来，咱们是应该出一下面了。”
季安邦同意叶炳坤的意见，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先联系一下城关街道办和园区管委会，让这两家单位督促涉案的村委会履行义务。这样，或许能更快地解决问题。”
秦怀远迟疑了一下，说：“安邦书记，请恕我直言，这种办法不见得有效。在这里，我想说一句关起门来的话，这话以前我们也跟叶书记说过。像这些涉案村委会的村干部，为了得到大多数村民的选票支持，而置那些少数村民的利益于不顾，这就说明他们意识里贪恋权力。如果他们的思想没有改变，即便镇街干部出面，也不能保证有多大的把握，说不定这些村干部还可能相互串通，结成攻守结盟，那样，反而会让镇街干部下不来台。所以，我建议直接省去这一步，由市委或政法委出面，对这些村干部进行集中约谈吧。”他迟疑了一下，又补充说：“如果这一招还不奏效的话，我们的意见是，给这些村委会的电话也设置失信彩铃，到时候还要请市委出面协调一下通讯公司，因为我担心通讯公司可能会有所顾虑。”
季安邦和叶炳坤都掂量得出这13个村委会的重量，一时不好决断。季安邦把头转头向叶炳坤，再次征求他的意见。
叶炳坤思忖着说：“这些村的经济状况比较好，村民福利也比较好，所以，村干部的竞争也比较激烈。不少人为了当上村干部，在竞选时明争暗斗，我就听说过，有个村选举村主任时搞竞争贿选，一个候选人在村东头发大米，另一个候选人在村西头发食用油。从这些村干部的素质来看，就算是镇街干部进村督促，也未必能取得好的效果，而且他们很可能故意躲着镇街干部，到时候别说督促了，恐怕连村干部的面都见不上。所以，我个人比较赞同怀远同志的意见，省去这一步，直接进行集中约谈。”
季安邦点了点头，说：“既然你们都是这个意见，那就直接集中约谈吧。”他把头转向叶炳坤，说：“炳坤书记，你辛苦一下，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集中约谈的时候，你一定要讲清楚一点，你出面代表的是市委，要明确表达市委的态度，对于村一级组织，咱们要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发展，也要有好的带头人，带头人如果不带头遵纪守法，就很可能把整个村集体带偏了。至于话怎么说，你再仔细考虑考虑。”
叶炳坤说：“安邦书记，请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另外，我考虑，是不是可以让城关街道和工业园的领导干部到场旁听？就算他们一句话也不说话，起码也能对这13个村的村干部起到一点震慑作用嘛。”
季安邦点了点头，说：“我看可以，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至于集中约谈的细节问题，你们商议着办就是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安邦书记，请稍等一下。”秦怀远见季安邦似乎是有意避开失信彩铃的话题，赶忙问：“设置失信彩铃的事呢？您是什么意见，我们很希望得到您和市委的支持。”
季安邦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着说：“怀远同志，别急嘛，咱们先看看集中约谈的结果如何，说不定问题就能解决了呢。至于设置失信彩铃的事么，还是先放一放再说吧。”
见季安邦迟迟不肯对设置失信彩铃一事表明态度，秦怀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站了起来，颇为慷慨激昂地说：“安邦书记，请恕我不能赞同您的意见。现在，群众的权利意识越来越强，这49件涉村委会的案子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如果我们继续容忍这些村委会的错误做法，只会伤害法治和诚信建设的根基，只会对东州的形象造成不良的影响；如果再因为这些案子发生上访事件，那不仅法院，整个东州的工作也会陷入被动。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当断则断。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说实话，我们对这些村干部已经够容忍的了，如果不是考虑到他们有些情非得已，我们早就对他们采取司法拘留措施了。当然我也知道，这些村干部的思想观念一时半会儿扭转不过来，可能还会继续规避执行，可时间不等人，中院下个月就要对这类案件进行挂牌督战，如果不想被挂牌，我们就要抓紧这段有限的时间集中清理这49件案子。所以，我们建议在集中约谈会议上，明确向这13个村的村干部表明态度，如果他们继续抗拒执行，下一步就对他们村委会的座机也设置失信彩铃，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这种丢人现眼的滋味。另外我还想多说一句，这些村干部自己主观揣测民意，这本身就是一种墙头草的作风，这种作风也是时候刹一刹了。”
陈默雷第一次见秦怀远在季安邦和叶炳坤这两位市委常委面前这么说话，情绪不由得被带动起来，跟着说：“我再补充一点，或许部分村民会支持涉案村委会现在的做法，但如果这种不合法的做法从此彻底消失了，干部们都平等地对待全体村民，村民们也就不会再只凭福利待遇决定投票给谁了，以后，也就不会再发生这种本来不该发生的案件了。”
说完之后，陈默雷朝秦怀远看了一眼，他发现秦怀远也正看着他，并投来赞许的目光。
这一刻，陈默雷似乎重新认识了秦怀远：有时候他或许世故，甚至圆滑，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司法的天平所代表的公平正义永远是他矢志不移的追求和本色，只不过，有的时候，面对复杂的司法环境，他不得不选择曲线救国。或许，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外圆内方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读书族小说网;https://kpc.lantingge.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