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达达，虫鸟鸣啁啾，见青山又见绿水，当前一副好景，偏偏不闻游人语声响动。
「我想听一听先前你在路上提起的事情。」林越虽不是碎嘴之人，但他也不该如此沉默。司徒往本不想於眼下谈及此事，可一细想，竟发觉自己对林越无话可说。
林越自顾自地看向前路，并没有即刻回复司徒往。
「兵士素质良莠不齐，好则好矣，坏的可就连畜生都b不上了。」好一阵子的静默，司徒往以为他的这步棋又是走得差了，才听林越缓缓道来：「有几个不是人的想趁着男人在营内忙碌时，越界欺负nV人和小孩，不凑巧地被我听见了。那时貆楼被握在他人指掌之间，我寻思告诉大人也无能为力，说不定还要遭受报复，不如我自己动手；h沙遍布之地，杀人之物都隐於其中，流沙、毒虫，随便哪一样都能致命。见同伴接连离奇Si去，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或多或少心里有数，心思便不那麽活泛了。」
侠义勇为之人若见恶霸欺凌妇孺自可以为此打抱不平，然而如此行为却出自於一名幼童之手？司徒往x口一紧，林越究竟为貆楼做过多少事情？
「决心杀人不可怕，他们Si前的眼神与言语才让我大受震撼。说他们上战场不怕Si，其实终究还是怕Si的。」林越行了个吐纳，「我好长一段时间恶梦连连，寝不安席，不过後来想想，不Si在我手上，他们可能马革裹屍更可能凯旋而返，让这种人凯旋回城，受众人欢呼Ai戴？我杀几个人也不妨碍王军战力——至於师伯说的累赘，曾经是的，但现在就是一些忘不了的东西罢了，人的脑子总不是说想忘就能忘。」
司徒往端坐马上，直直盯着林越挺直的脊梁。
天地孕育万物，万物各有机遇，机遇造就世间百态，谓之自然。
这些道理，司徒往早早地就已明了於心，却还是心疼世间那些小小年纪却时运不济，对自身命运哀号而无法反抗之人。
幼龄人便如同幼兽，幼兽该如何独自对抗入侵者？大抵只能挣扎几下，便被吞落腹中；人纵有万般灵智却受限诸多，愈是年幼，愈可能历险而半途夭折，司徒往向来对小儿特别容忍，亦有此原因。
可幼童懵懵懂懂，大多不知「杀」为何物。当年林越骤起杀心，俨然有他目睹战争惨烈之缘故，於那时的他而言，几条人命不过是大军之中的一小簇沙，流走了，又有谁人在乎？
然而林越的杀心起得太早，八岁，杀J是可以了，但杀人？因为怨恨而想着杀人并且真的动了手，哪个小孩子有这般能耐？
即使光Y似箭，四年後林越拜入平离山，选择了以剑入道；虽说持剑的修士堪b天上繁星之数，但剑毕竟是一件武器，平离山上又没有活着的足以指教他的剑修，可当年的林越还是不听劝，一门心思就扑在剑上。
如今又过了一个四年，林越的剑修得好吗？很不错——这是司徒往在听见林越回忆过往之前的想法了——眼下他认为这是一处隐患，林越当初选择修剑，或许不仅仅只因为他的剑是由林雁旋打造，而可能还有其他更深沉的原因。
「我五岁时差点就在野外让狼群饱餐一顿，幸亏你师祖经过，才救了我一条小命。」若林越心中还有戾气，司徒往必然要将其化解；首先他必须先m0清楚这GU戾气究竟存不存在，他并不想冤枉林越。「三十年前芝玉山群数月暴雨，大水溢流，山势崩坍，冲毁两座城池与其周遭村落，Si逾双十万，伤无数，我姑且算是好运，并无大碍。过後大批流民外移，我与数十家人及仆役亦在行列。」
林越有些诧异，他抬头望向司徒往，可司徒往却无暇发觉此事了——分明说起话来平平稳稳，但这其实是司徒往的梦魇，多年来伴随着他的成长而从来不曾消弭，他时常觉得有朝一日若他露出破绽，梦魇便会进一步地化做心魔将他吞噬。
司徒往本想着，总不会是此时此刻。
「我俗家姓萧，在当地也是大姓。祖上取财有道，家境殷实，我又是嫡是长，从小锦衣玉食，想要月亮，连太yAn都顺带替我摘了下来，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可惜好景不常，大难当头。短短五年，好日子就到头了。山崩城毁後，萧家长辈决议到他乡依亲，只是路途难行，千里迢迢，金贵的孙少爷忍不了颠簸、咽不下粗食、受不起以天为被，日日只会怨怼、哭喊、咒骂，不时地引来他人白眼——甚至引来了劫匪。
司徒往不由自主地低笑了一声，「多亏金银玉石带得多了，虽然付出了大半部分，倒也无人伤亡。」
受此惊吓，r臭未乾的富家少爷更是变本加厉地不可理喻，成天哭闹。
「过几日，我被遗弃在了荒野之中。」司徒往终於勒紧了马缰，让马匹停下。「我迷失方向地乱走，日落西山，狼群不知何时将我围在其中，只要头狼一声令下，我就会当场被撕成不知多少块血r0U。」
林越与司徒往拉的是同一条缰绳，司徒往向後勒住了，自然也把前方的林越拉得一顿，止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