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白临渊开始说故事时，天暗得很快，我们坐在逐渐浓稠的黑暗里，他的声音像薄雾一般，渐渐融进窗外的夜。
「我有爸爸，但我不知道我的生父是谁。」
白临渊不知道为什麽在口袋里放了几块糖，拨开其中一个的包装纸，递给我吃，是酸甜的橘子口味。
「妈妈是在国外生下我的，回国第一天就把我留给我爸，」在昏暗光线下，他做了个用手指切过喉咙的动作，「因为她孕期期间一次都没回过国，我爸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孩子，但他还是大发慈悲把我养大了，也没怎麽打骂过我。」
我想起爸爸，不自觉地接口：「那他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
他轻笑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但我感觉得到贴着我的肩膀震动了下：「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我当作人看。他从我国小毕业开始，就把我赶到我爷爷留下的一间老房子里，没有再给我一毛钱，那就是我为什麽必须做这个工作的原因。」
我倏然一震。
白临渊的声音在黑暗里变得几乎是温柔的：「你是知道的吧，我是靠什麽维生。这副身T，是我最後的武器。」
「你在路上遇到我的那一天，我遇到一群出手很大方的客人，虽然我平常不喜欢喝醉的人，但我还是接了那个工作。然後……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他们非常粗暴、也没有照约定付钱，所以我逃了出来。很多喜欢买未成年的客人都有点nVe待倾向，我身上的伤就是那样留下来的。」
光已经全数消失，器材室里影影绰绰的庞大架子像一只只蹲伏的兽，让我有些害怕，不自觉朝他移近：「可是这是违法的。」
「当然，如果被学校抓到确实的证据，我肯定会被退学，也一定会被罚少年管束。」他笑，把最後一颗糖塞在我手里，我m0索着吃下，这次是酸涩令我流泪的柠檬糖，「真的等到那一天再说吧。我的客人很多，连有些高年级的学长都会买我，这也就是我的同学为什麽会听过传闻。」
高年级的学长？我原本小心翼翼含着糖，一激动不小心咬碎了一角，他感受到我的震动，放声大笑：「放心吧，我没见过你的男朋友。」
我很不好意思，还是嘴y：「当然，暮晨学长才不会做这种肮脏的……」话说到一半我就意识到不对，咬住舌尖，小声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声音里的温柔逐渐退却：「不用道歉，我也觉得自己很脏。明明有那麽多赚钱的方法，我还是选择了这一个，这是我自己决定的路。」
我闭上嘴，过了很久，我和他都没有说话。
「但我还能怎麽样呢？」
白临渊站起身，窗外惨白的零星光线g出一个单薄影子，被永远钉在地上：「樊若星，我可以选择，但我也没有选择，就像你从现在开始，会以樊凝月的形象活下去那样。」
这句话说得奇怪，但我听懂了他的意思。
眼前并非没有选项，可是摊开这几条路後，会发现仅仅只有一条路可以让我们活下去。如果我不扮成凝月，我承受不了妈妈的崩溃，而如果白临渊会这麽做，可能因为这样赚钱最快，也可能是因为那是他唯一会的。
「不过，我会帮你记得的。」
「记得什麽？」
「记得你是樊若星的时候，」他戏谑一笑，「凶巴巴的，还打伤学妹害人家送医，有够可怕。」
我瞪他一眼，反正黑漆漆的他看不见，但说到初见时，忽然让我想起一件事情：「所以你那时候为什麽也会在教官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