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的知觉如同蛛丝一般，缠绕编织成逐渐清晰的脉络。陆为霜在昏沉和头痛中勉强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她四肢百骸也灌铅般沉重。稍微动了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束缚着，嘴上贴着的胶带想必黏住了许多发丝，随着她的挣扎，头皮处传来阵阵被扯拽的疼痛。
对方使用的吸入性迷药浓度很大，药效大致可以维持三个小时或者更久，这一点陆为霜很清楚，连同此刻的眩晕和恶心都是迷药的副作用。她在黑暗中索性放弃挣扎，重新闭上双眼，但感知却变得敏感起来，恐惧就在这一刻铺天盖地的降下来，令她微微发抖。
与此同时，虎头张正在一群小弟的簇拥下跨进圣亚的大门。早已等待许久的侍者将他们引进一层的私人区域，随后恭敬的道“川哥在里面等您。”
虎头张看向面前这扇镶有欧式图案的双开大门，走廊里异常安静，丝毫不见谷川的手下，他迟疑片刻，对身后紧随的两个人吩咐道“你们跟我一起进去，其余人在门外等。”
“大哥，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懒得听小弟的质疑，虎头张怒斥过去“少他妈废话。”小弟闻言不再敢多说，低着头将门拉开。
房内的空间很大，欧式的装修显得富丽堂皇，虎头张无心欣赏周遭一切，目光越过硕大的实木圆桌便看见了另一端正在摆弄手机的谷川。不可否认，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仅是气质非凡。想在这个圈子立稳脚跟，胆子太小必然不能成事，胆子过大迟早死于非命，他虽年纪轻轻，却将这各种分寸拿捏的恰当异常，这样的人，若不是出于无奈，谁会甘愿成为他的对手？
踱步过去，虎头张笑着开口“听说川哥从国外挖了个好厨师，今天我是不是有这个口福呢？”
轻笑一声，谷川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整个人都严肃起来“现在是下午四点，午饭想必虎头哥吃过了，晚饭的时间又没到，我新挖来的厨师不擅长做下午茶，所以......”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立在身后的李坚岗将一支烟递过来，他就着火点燃，随着烟雾的升腾扩散，他的表情也连带着朦胧起来，再开口时声音却是清亮的“所以还请虎头哥开门见山。”
“好，我粗人一个，更不喜欢绕弯子，咱们有话直说。”
小弟拉开餐椅，虎头张在谷川的对面坐稳后接着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如果晋佑之前跟你有什么过节，我当哥哥的替他道歉，希望川哥高抬贵手，我虎头张这辈子记着你这次给的面子。”
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谷川摇了摇头“张晋佑贩白的案子这么大，刘队长亲自带队抓了个人赃并获，连根深脉广的虎头哥都没有办法，我何德何能啊？”
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听在虎头张的耳里却令他心下一阵冷哼“我不相信警方有能力掌握案件的全部证据，坦白讲，证据在你手里。”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从对方的口里说出来，字字肯定。谷川不置可否，只是深吸了口烟，似笑非笑的看过去，两人的视线隔着一整张桌子的距离对视，场面诡异。
率先沉不住气的依旧是虎头张“如果开庭前，所有对晋佑不利的证据都不翼而飞，我自然会安排人替他顶罪。”他起身走到谷川的面前，倾着身子压低声音“我要是手里没有足够的底牌，也不敢在你头上动土。”他说着将手伸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电石火花间，李坚岗见对方的动作不稳妥，自然是担心自己大哥安危，于是立刻从身上掏出了家伙，挡在虎头张与谷川之间。场面瞬间如同一张拉了满弦的大弓。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一派和气的假象被打破后，只剩下降至冰点的氛围。
其实只是短短一瞬，却在所有人过于紧绷的神经下显得无比漫长。谷川缓缓起身，右手搭在李坚岗的左臂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虎头张的喉咙滚动，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打个电话而已，不至于吧川哥！”他说着从口袋里将手机掏出来，虽然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但真当利刃对准自己，他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
一串号码拨通，虎头张对着话筒交代“请咱们尊贵的客人跟川哥说几句话。”而后便将手机递过去，见谷川没有接的意思，他也不恼，只是按了免提后将其放在桌面上。
房间的安静把话筒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衬托得清晰无比，谷川虽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详的预感随着这通电话的信号在心里发酵，连同呼吸都不似刚才一般顺畅。
随着一道刺耳的开门声从话筒传出，紧接着便是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我现在把你嘴上的胶带撕开，你给老子乖乖的听话，听见了没！”再往下听便是陆为霜有些发颤的音调“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即便是再微弱，谷川还是第一时间揪起了一颗心，这种感觉真是如赘冰窟，周身上下都冷得难以自持。这些年，自己一路打拼过来，血腥见多了，每次都能心安理得，甚至勾不起半点怜悯之心。此时此刻，他真的是怕了，那种致命的弱点被敌人握于手中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窒息。
恼怒吗？他强咬着牙关，恨不能当下在对方的身上打几个窟窿出来；悔恨吗？他额上的神经突突跳着，只怨自己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保护她；更多的是心疼吧，她此时此刻所遭受的一切都好比一把尖刀，凌迟着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
眼看着情况急转而下，李坚岗暗叫一声不妙，双臂一松彻底放下了家伙。
与此同时，谷川一把捞起桌上的手机，关了免提后将听筒贴近自己的耳朵，他整个人都从座椅里弹起来，气息有些不稳，所有安抚的话跑火车一样在脑子中过了一遍，但唇角微启却全都卡在喉咙里，竟在当下不知该如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