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秋一愣,不明她何意,道,“何止现在不能亲不能抱大小姐,若要驱毒,便要禁欲禁酒禁武,这一生都得这么做,否则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十万妖花之毒瞬间卷土重来,再来遏制便难如登天了。”

    林花开哼道,“那这般活着有什么意思?苦苦挨过几十年,倒不如潇潇洒洒走过这最后几天,人生在世,酣畅淋漓是一天,煎熬折磨也是一天,我为何要受苦受难的活着?颜神医好意,本大小姐心领了,只是我这条贱命死不足惜,不值得颜神医一辈子劳神费力。”

    说罢起身,瞧颜秋仍旧坐着,莫名来了气,“颜神医医术精妙绝伦,大好时光浪费在我身上着实可惜,我时运不济,不如还是多多出去找病人看吧!”

    颜秋转向她,“大小姐病未好,我怎能去给别人看病?”

    林花开翻身下床,道,“我没什么好看的,死了便是。”说罢,她越想越生气,什么相知相守,颜秋根本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么,与其要她拖累所有人才能苟活下去,那不如给她个痛快的好。明明已成了亲,他却反而扮起来正经,新婚之夜大谈生死病况,着实叫人扫兴。

    林花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或许他们之前确实有了感情,可那感情如今就成了枷锁,成了颜秋不得不承担的责任,莫非,颜秋娶她也是出于可怜?责任?碍于和林贤树的兄弟情谊,不得不为难的娶了她?

    那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颜秋后悔了?

    颜秋却如入了魔障,喃喃自语,“大小姐是我的妻子,我学了十几年医术,治了十几年病人,如今我的妻子中毒却救不回来,那我还叫什么武林第一神医。”

    他这话是何意?

    林花开满腔情意一点点的熄灭下去,他这话是说,他果然真正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名声?原先她武功高强,又是名门之后,是以颜秋虽然是瞎子,却也觉得林花开配得上他,才与她约定终身。

    是了,定是如此。

    还真有一日,她林大小姐成了负担了,成了牛皮糖,成了不得不、甩不掉的累赘了?这婚结的着实荒唐,越想越气,意难平顺,故意冷笑着道,“你放心,到时候我死之前,一定告诉别人我的毒已然叫你治好啦,不会影响你神医的大名的。”

    瞧着此时还未到亥时,想去看看爹爹,打开门就走了出去,倒把外面听动静的司雪衣和四小药童吓了一跳,见林花开竟然走了出来,登时大吃一惊,装模作样的往外走。林花开也不责骂他们,转身去了林之涯的院子。过去看了一趟,照顾他的是几个林氏剑宗的老人,林之涯白天看着还好,到了晚上越发昏昏沉沉,认不得人,听不见话,林花开知道林之涯确确实实是要死了,听闻林贤树连夜下了山,要去寻一味灵药,想要吊住林之涯一口气不灭。

    哭了一场,走出来又想起沈赴尘,有心想要去探望一眼,可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做的多了反而叫人胡思乱想,不如什么也不做,慢慢也就断了心思。

    如此在外面闲逛到大半夜,林花开身上再度泛起痛感,不得不回到婚房处,远远就看到房内灯光还亮着,也不知颜秋睡下了没有。

    她在屋外缓了一缓,等到气息平和,这才推门入房,屋内烛火昏暗,她瞧见颜秋仍旧坐在桌旁,姿势未变,竟然和她走时一模一样,连脚步也没挪一下。

    林花开微微不忍,心下软了,暗想这明明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怎地成了这样。

    烛光摇晃之下,只见颜秋眼眶深陷,面容萎靡。林花开心中一惊,细看他时,本来的一头青丝乌发竟已变得花白,双腮凹陷,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他竟如同苍老了十几二十岁。

    林花开脑中一阵晕眩,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弯下腰细细去看,确实是颜秋,拾起他一缕头发放在手心里查看,当真是又灰又白,心口的痛细细密密的传遍满身经络,禁不住颤抖着问他,“颜……颜郎,你这头发是怎么了?”

    只听他喃喃说道,“我一生都在治病救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妻子,这医术学来何用。那些人恨我,为何不来对我下手,为何要害我的妻子,叫我如何是好?”

    林花开怔在原地,眼泪簌簌而下,忽然间便什么也明白了,只觉惭愧,猛地伸出巴掌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三个耳光,颜秋握住她的手腕,道,“大小姐原本可以酣畅淋漓的活一世,现如今被我害的却只能煎熬折磨度日,这……这是我的错。”

    她听了这话,心如刀绞,她这么多日以来只以为颜秋是在安慰她,何尝想过颜秋心中如何悲痛,她只顾着惦念宗门安危,想着颜秋这么大的人了,她就算是死了,颜秋一代青年才俊,何愁找不到人来疼他,竟丝毫没有替他想过。

    “颜郎,我是必死之人,你不要这样替我伤心难过。”